作者:刘孟全
墨脱,地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其西、北、东三面被喜马拉雅山和岗日贡布山阻隔,南面毗邻被非法占领的中国藏南。穿越墨脱境内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帕龙藏布峡谷难以逾越,故有“高原孤岛”之称。
年10月,西藏扎(木)-墨(脱)公路正式宣布通车;年,米(林)-墨(脱)穿越多雄拉通向墨脱,墨脱的发展正伴随着滚滚车轮飞速前进。耸立在雅鲁藏布江南岸、海拔多米的多雄拉依然挺拔,在网络信息漫天乱飞的今天,诉说着墨脱边防军人的英雄故事。
图注:巡逻战士通过塌方地段。
(一)
年8月上旬,驻守墨脱格当乡某部粮食告急。林芝军分区立即组织人马向格当运粮。路线是:从军分区驻地经川藏线国道,用车运至波密,而后通过骡马队经嘎隆拉运输至墨脱格当乡。身为车队队长的李时云带车。当时,李时云的妻子带着1岁多的女儿李阳刚来军分区探亲才几天。
车队进入川藏线天险——迫龙沟时,被一个陡坡阻住。为了安全,李时云亲自驾车一辆辆闯关,没想到前面6辆车都一一闯过去了,而驾驶最后一辆收尾车闯陡坡时遭遇了塌方。
滚落的泥石砸翻了汽车,他被甩出驾驶室后,坠下多米的悬崖,然后被一块巨石拦住,石下就是波涛汹涌的帕龙藏布江。他半靠在那巨石上,眼睛大睁着注视前方,车上运载的军用罐头将他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部埋住。
在整理李时云的遗物时,战士们看到李时云随身带的一个剪报本上贴着一首诗,标题是《去,是为了回来》:“我的祖国前程似锦/当我离开她的怀抱时/我曾大声地对她说过/去,是为了回来!”20年了,他的战友——普金承上校回忆起牺牲的同乡,仍双眼噙满泪水。
图注:战士们通过危险的塌方地段时,接力将巡逻犬抱过去。不要问为什么不修路,那里的地理条件、边境情况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二)
年,嘎隆拉隧道打通以前,与墨脱有关的事情,基本都得靠徒步。然而,千百年来通往墨脱的路,却是一条人脚马掌踩踏、雪水乱石冲刷出来的崎岖山路。
从公路的终点米林县派镇出发,到墨脱部队驻地,全长华里,人徒步往返一趟需要6天,约60个小时。既要翻越海拔米的多雄拉雪山,又要穿越海拔几百米的原始森林,还要跨过40多条急流飞瀑,攀爬20多处悬崖绝壁和被称为“生死墨脱路”的“老虎嘴”。沿途没有村庄、没有人烟。
多雄拉人称“鬼门关”,每年只有6月至9月能通行3个月。即使在能通行的3个月内,人畜也必须赶在午饭前翻越多雄拉。许多官兵为此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年6月4日,深夜11时30分。一份由张国华、谭冠三签署的加急电令发到某团:“限你部×日××时前赶到墨脱××地区集结待命。”
我军首批进入墨脱的部队次日启程时,多雄拉依旧被冰雪封锁。副指导员伍忠伦正患着重感冒,作为收容组长,他走在全连最后。就在翻越多雄拉时,随着海拔一米一米增加,他的脚步一步一步放慢,快到山口,他掉队了。次日,后续连队在多雄拉山口发现了伍忠伦的遗体。
他头朝墨脱方向,十指抠进冰雪,身后是一条数百米长爬行留下的雪道。那年,他27岁。
巍巍多雄拉,镌刻的是英烈名字,而有关他的身世,包括他有无后人,已无人知晓。据《林芝军分区军事志》记载,伍忠伦是牺牲在进入墨脱路上的第一位共和国军人。
图注:官兵们手脚并用攀爬雪山口中。
(三)
年5月,多雄拉一反常态提前2个月开山。部队背运给养的工作也提前展开。正在休假的某连副连长张洪万,被部队召回。
那天,张洪万带队翻越多雄拉。没等这支背运给养的队伍爬到半山,一股藏北寒流和印度洋暖流在多雄拉相遇,一场暴风雪瞬间封盖了多雄拉。有20多次闯关经验的张洪万率队同暴风雪搏斗近3小时,好不容易才把背运给养的队伍带过了多雄拉。
突然,他发现随队进墨脱的6个新兵不见了。张洪万又向风雪弥漫的多雄拉爬去,他鸣枪收拢了6位在风雪中喊叫的新兵,正准备将他们带过山口,雪崩来了。
“向右,快跑!”张洪万面对滚滚而下的雪崩,用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指挥不知所措的6个新兵脱离了危险,而他自己却被呼啸而下的雪崩吞没了。
张洪万的遗体被挖出来时,他军装口袋里揣着一张照片:张洪万和妻子在逗刚满百天的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儿子虽然见过父亲,但连“爸爸”都没有叫过一声,爸爸就永远地离开了他。40年了,儿子也没有机会进入墨脱给牺牲的父亲敬上一炷香。
图注:墨脱边防军人在巡逻路上过激流、溜索桥。
张洪万牺牲后,林芝军分区颁发了一条硬性规定:到墨脱的新兵,要等到初夏多雄拉雪融化之后才进去;退伍的老兵,必须在10月中旬大雪封山之前出来。负责新兵进墨脱,带老兵出墨脱的人被大家称为“勇士”,而这些勇士有的成了烈士!
年6月10日,西藏军区驻墨脱某营一连副排长廖文强带战士邹永安、吴德宪、税国成、索姆扎西,在护送公路测量队技术员和生物研究员进墨脱时,翻越多雄拉遭遇雪崩,4个兵见到这样的风,下意识地迅快手拉着手,防止被冲散。
这4个兵加上廖文强,加起来至少也有公斤重。结果他们还是没能遏止住这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一同被卷进了千年不融的冰湖,鲜活的生命定格成冰湖里的冰雕。
事后战友们只在冰湖中找到了5具遗体,他们五双手拉着,五张脸犹如浇铸了一层玻璃,似从冰雕匠人手中刚刚打造出来的。处理遗体的工作人员很为难,他们相携着,难以剥离开,只好用温水朝那手上慢慢滴。想强行把他们分开是很难的。大家只好一边流着泪,一边用刀子豁开,口里说:没办法呀,兄弟!
图注:出去巡逻一次,要在外露营数日,官兵们只能用塑料布遮挡风雨。途中一名战士生病了,战友给他喂药喂食。正如战争年代那样,越是艰难困苦,越是生死与共,越是战友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