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国和越南爆发了“3·14海战”,中方以轻伤一人的代价收回6个岛礁,取得全胜。
然而,就在取胜后仅仅几天,中国空、海军就启动了一项紧急工程——“”工程。因为这场海战暴露出解放军空军的一个严重缺陷。
严峻的形势
“”工程的主要内容是,对歼8二型战斗机进行改装:把原来两个升和一个升副油箱,扩容成FYX升副油箱;同时在飞机内部再多增加一个千克超载储油空间。
简单来说,工程就是给歼8二挂上更大的副油箱,再把机身能用的地方都塞进燃油,以此来增加航程。歼8二的腿实在太短,这种改动也是无奈之举。如果“3·14海战”中能有空军掩护,我军将会获得更大的战果。
年9月,航空工业部又下达了歼8二空中受油飞机的研制任务,正式开展对空中加油技术的探索。
同年10月,歼8二和轰6完成了加油编队试飞,验证了轰6+歼8这对组合实现空中加油的可能性,这就是“工程”。能进行空中加油的歼8战斗机交付部队后,被称为歼8D。
油轰6+歼8
中国航空部门的这一系列动作,都带有“应急”的特征。
当时我军最好的歼7、歼8战斗机,作战能力都不能满足空军要求。即使正在研制中,被称为“新歼”的歼10和歼13,其主要性能也无法完全满足作战需求。
这时,从国外引进战斗机,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年国务院举行春节团拜会,空军副司令员于振武偶遇歼8主设计师顾诵芬,向他提了个问题:“你说咱航空工业,能不能像他们彩电、冰箱这类家电似的,也引进人家的生产线?这样就可以很快拿到先进的飞机。”
副司令员的这番话,让顾诵芬立即意识到,空军已经打算直接引进外国战斗机了。
F-16在南苑机场
作为一名飞机设计师,本国空军却想找外国人去买飞机,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带着复杂的心情,他这样回答领导:“这不是一条生产线的问题。涉及材料、电子等一系列工业基础,都要改造。”
顾诵芬主持研制的歼8系列战斗机,是以苏联第二代战斗机(米格23和苏24)为主要作战对手的,但到服役时,苏联已经装备了第三代战斗机(米格29和苏27)。
同时期的美国更是占尽先机,先进的F15和F16比苏联更早加入服役。
年,美国空军“雷鸟”飞行表演队驾驶F16在北京做了表演,让中国军方首次感受到来自第三代战斗机的巨大冲击。
雷鸟到中国
更让人如芒在背的是,海峡对岸也在80年代末获得了架F16和60架幻影。
环顾四周,中国几个主要战略方向上的潜在对手,战斗机都已经升级到了第三代,比我们整整领先一代。而解放军甚至连二代机都没能完全普及,还有数量庞大的歼6在服役。
此时的中国空军,迫切需要高机动、大航程的第三代战斗机。保卫祖国领空和维护国家统一,都需要这样的先进战机。
但当年的现实却很严峻:我军最先进的歼8研制成功后,只比歼7增加了些许航程,主要性能并没有更明显的优势。
但即使是这种增大航程的歼8,能打得过F16吗?能打得过幻影吗?
千载难逢的机会
正当中国空军举目四望,寻找获取先进战斗机的机会时,从苏联传来了利好消息。
从80年代中后期开始,苏联的国民经济渐渐陷入泥潭。随着八十年代末中苏两国关系恢复正常,苏联开始考虑对中国打开军售大门,因为这对本国经济非常有必要。苏联高层也多次向中方释放信号:“我们认为对华出口先进战斗机,不存在政治上的障碍。”
对此,中方作出积极回应。年5月31日,中央军委副主席刘华清率团访问莫斯科,双方签署了《会议纪要》,正式开始为战斗机的引进展开谈判。
苏联当时有两种成熟的三代机,分别是苏27和米格29。
苏-27
苏27属于重型远程战斗机,它起飞重量大、作战半径大;米格29则主要用来争夺前线制空权,是一种中型战斗机。它轻便灵活,但作战半径小很多。
当时苏联政府的态度是:同意向中国出售第三代战斗机,但只想卖米格29。这主要是因为苏27的作战半径实在太大,达到惊人的0公里。
而且重型战斗机超长的滞空时间还能带来大范围的活动能力,使防守一方陷入“处处设防,但又防不胜防”的尴尬境地。因此苏联有担心自己国家安全的顾虑。
苏联人还认为,中国喷气式战斗机一直是米格的天下,从米格15到米格17,又从米格19到米格21,所以继续引进米格29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因此,当年6月中国高级代表团抵达苏联后,苏方只介绍米格29,还邀请代表团前往库宾卡空军基地,参观米格29的飞行表演。
但中国代表团在仔细考察后却并不满意。米格29虽然性能不错,但在中国空军看来有两个严重缺陷。
首先是航程问题。米格29的早期型号作战半径只有大约公里,因此人送外号“机场保卫者”。而中国空军最看重的是作战半径、航程、留空时间等指标。毕竟“3·14海战”我们有没能扩大战果的切肤之痛。
米格-29
其次是米格29的战斗力问题。虽然米格29采用了翼身融合的优秀气动布局,但并没有配备电传操纵系统,机载电子系统也非常简陋。它能不能有效抗衡F16和幻影,连苏联人自己都没有十足的信心。
因此,中国空军明确表示:不打算购买米格29。中方表态后,谈判立刻陷入僵局,因为苏联也表示,只卖米格29,不卖苏27。
不欢而散
不过,苏方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空军元帅沙波什尼科夫就支持向中国出售苏27。
沙波什尼科夫是一位务实并对华友好的将领,他始终不认同苏联高层的保守态度。在年接受《红星报》专访时他明确表示,“可以向中国提供性能最好的战斗机”。
当中国代表团来到苏联后,虽然上层已经施加压力,但在会谈中沙波什尼科夫却自顾自地、有意无意地只介绍苏27,对米格29一笔带过,在会谈中制造了一起“意外”。这让苏联国防部亚佐夫一度非常恼火。
正是在沙波什尼科夫屡次“提点”和暗示下,中国代表团也表示对米格29不感兴趣,提出要看苏27。而苏方态度也很明确:拒绝出售苏27。
沙波什尼科夫
站在苏联军方高层的角度看,苏27是苏军现役主力战机,此前还没有出口的先例。一旦出售这种先进武器,毫无疑问是一把双刃剑。
谈判就这样不欢而散。
就在中国代表团即将结束访问返回中国的时候,苏联主管军事工业和经济的领导人别洛乌索夫,和刘华清进行了一次小规模会谈。这次苏方做出了让步,别洛乌索夫表示:苏联政府原则上同意出口苏27战斗机。
苏方最终同意向中国出口苏27,除了沙波什尼科夫等人的支持外,根本原因还是迫于自身政治和经济上的双重压力,和当年赫鲁晓夫主动向中国提供米格21的情况非常类似。
苏联经济上的困局和航空工业的萎靡,让他们不得不认真考虑来自中国的订单。对苏联人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其实早在33年前,类似的情况就发生过一次。
年中国代表团访苏洽谈引进米格19战斗机。曾担任过沈阳飞机制造厂总顾问的卡列夫得知代表团抵达后,专程前往旅馆看望。
当知道中方代表是来谈米格19时,卡列夫说:“不要谈这个飞机了,米格21都已经出来了。告诉你们团长,不要米格19,要米格21。”
当时米格设计局的原型机刚刚被正式命名为“米格21”,中方代表提出要看米格21后,苏联方面非常惊讶,以至于他们在谈判桌上忙不迭的表示,“这种战斗机根本不存在”。
30多年后,有趣的一幕又一次上演,沙波什尼科夫也暗中支持卖给中国最好的战斗机。每当两国遇到问题时,总会有一位重视中俄友谊的俄国人出现,把合作带入更深的领域。
加引号的“裘皮大衣”
年8月底,解放军一个高级军方代表团,前往苏联参观了苏27的制造工厂。空军副司令员林虎等同志亲自上阵,在搞清了所有的技术和配套问题后,中方与苏方正式签署了考察《会谈纪要》。
中苏签署文件
年12月,苏方派专人来华继续谈判,期间苏方代表乘专机前往深圳参观,并和中方就价格问题展开谈判。
苏方认为,苏27与美国的F15同属双发、远程、重型歼击机,F15的售价是5,万美元一架,因此苏27至少要5,万美元一架。双方经过激烈谈判并经过高层认可后,终于就价格达成一致。
关于最终采购价,我没有查到最权威的资料,但一些相对靠谱的资料显示,中方当时的采购价大约是每架3万美元。
年10月25日,别洛乌索夫率领苏联政府代表团一行19人到达北京,双方就购买苏27再次进行商谈,意见基本一致。11月1日上午,中苏终于正式签署了《中苏政府间军事技术合作混合委员会第2次会议纪要》,苏27来华几成定局。
年12月28日,中苏两国在北京正式签署了关于中国购买24架苏27战斗机,以及继续引进24架的双边协议。
苏联向中国出口的是苏-27SK型(S表示生产型,K表示用户定制,也就是出口型)和自己装备的型号基本相同,并按中方要求做了少许改进。主要是增加了无制导空地武器的使用能力,可以发射航空火箭弹和投放普通航弹。为此起落架专门做了加强,最大起飞重量也增加到了33,公斤。
出口中国的苏-27SK,在带有保密性的主动干扰机上做了减配,不过这也是世界军机出口的惯例。
国产化后的歼-11
值得一提的是,中苏之间的这次合作首创了一种支付方式:外汇+易货。苏-27贸易的合同金额中,有70%是以“易货交易”的形式来支付的。
“易货贸易”是50年代中苏经常使用的一种交易方式。双方一般先谈好规划,比如中国要苏联的钢铁、机床,苏联要中国的水果、猪肉,然后按照各自的价格以瑞士法郎预定,互相记账,每年签一次。
到了年,中方建议继续沿用这一惯例,但这次苏联人提出:只要美元。
年的中国并不富裕,国家外汇储备也很少。因此中方反复和苏方沟通,希望能用易货的方式支付。最终双方议定:采购金额的一小部分(大约30%)支付美元,余下部分(70%)仍然用商品实物形式支付。
这次中苏关于苏27的政府间协议,也为日后中俄军贸做了个示范,从合作方式上来讲,这种形式也是空前的。
在协议正式签署后,苏联于年3月派了7架战斗机、强击机、运输机等,来到北京南苑机场进行飞行表演,其中包括飞行员普加乔夫驾驶的号苏-27。他在南苑机场上空表演了经典的“普加乔夫眼镜蛇动作”。
南苑机场的号苏-27
这次表演中,苏-27以一流的外形设计和出色的机动性能,让在场的中国空军将领们叹为观止。虽然苏联人有借此机会向中方出售强击机的意愿,但中方却只对苏27有兴趣,苏25蛙足强击机没能打开中国市场。
年2月,总参装备部军援军贸局局长陈洪生与苏联代表在北京正式签署合同,此后总参专门成立了一个专项办公室,任命马庆华为主任,专门协调采购苏-27相关事宜。
据马庆华回忆,中方第一次向苏联支付的合同商品是三样:毛毯、暖水瓶和”裘皮“大衣。关于“裘皮大衣”,马庆华还回忆了其中一些细节:
“裘皮大衣”实际上就是狗皮大衣,但苏联人不让说狗皮。
后来我们去安徽看生产过程,才知道一件狗皮大衣要17条狗皮才能制成,而且必须是立冬下雪以后的狗皮,才可以做大衣。当时这种大衣的收购价是5元钱一条。
俄方第一次要了一千件,后来要一万件。为此河南、安徽、山东等地,一度闹起了狗荒。
——摘自《亲历中苏/俄军技合作二十年》
马庆华还回忆:首批交付苏联的其他两种商品中,暖水瓶是北京南口的一个厂家生产的,毛毯是天津的一个厂家生产的。这一单合同抵了飞机价款大约万美元。
在后来的易货贸易中,苏联要求提供的商品几乎涵盖了所有轻工产品,从衣服、鞋子到罐头食品,无所不包。
马庆华
因为这是国家项目,所以很多省市的主要领导都直接找到马庆华,要求参与供货。和苏联易货的订单,在当时甚至还救活了一些国内的企业。
后记: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时,年苏联国内发生巨变。
原定中苏之间的《第三次军事技术合作混合委员会会议》不得不取消,这给刚刚起步的中苏军事技术合作带来了一缕阴影。紧接着,苏联这个庞大的红色帝国轰然解体,中苏之间的全部军事技术合作都被搁置。
不过,独立后的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向中国承诺,将继续履行出售苏-27的义务。年代中后期以后,随着中国和俄罗斯军技合作的发展,两国间的“易货贸易”也逐步废除,改为以美元现汇支付。
年中国订购的苏27SK开始在共青城制造厂生产,为第38批次。
年6月27日,首批12架苏27战斗机(包括8架单座型和4架双座型),由俄罗斯后贝加尔军区吉达机场起飞,于当日上午10:15安全抵达芜湖空军基地。
5个月后的年11月25日,剩余12架单座型战斗机由共青城直飞中国芜湖空军基地。至此,24架苏-27正式加入解放军空军序列。(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