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春季,就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一年,刘运达所处的重庆国民政府第六军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与第五、第六十六军等九个师的兵力组成了“中国赴缅远征军”参加与盟国合作抗日战争。
作为第团的突击队连长,刘运达带着三个排的队员们从云南出发,顺着盘山的滇缅公路往缅甸内比都进军。
滇缅边界气候潮湿闷热,队员们一排排坐在集装货车里头,透过隔风车帘子往外头看,一排一排的蝎尾蕉和桫椤树,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大鸟,呜呜吟吟的叫。
刘运达坐在车门边,把枪杆子杵开门帘子让队员们看得更真切些,大家伙看迷了神,想象自己是某志怪小说的主角,莫名驶进了原始的森林,要和那里的鬼魅作斗争。
年纪最小的扣柱越过众人的军靴子爬到车门口,仰起脑袋磕磕巴巴地说:“这儿树真多!俺们济宁可从没见过这么陪儿哩的树!”
坐在刘运达对面的任师傅是队里头的炊事员,他年纪最大,每逢闲下来他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最喜说鬼故事唬小兵,听了扣柱的话笑嘻嘻地说:
“俗话说林子大,野鬼多!野兽咬死的、毒蛇毒死的、爬山摔死的什么样的都有,死了若没有家人来喊魂,便日日夜夜迷在这林子里头,若活人走进去便迷住他们寻死,自己便借尸还魂了!其中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最是他们喜欢的。”
“您老又唬人咧!哪有这样的事!”扣柱嘴上说不害怕,动手便把车门帘子掩住了。
“你别不信,你问问大队长,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什么虎什么倡?”任师傅点燃一支旱烟说着。
扣柱转过脑袋来看着刘运达,刘运达说:“为虎作伥。”
“那是个啥意思?”扣柱这么一问,刘运达刚要解释,任师傅便立马接过话头去,添油加醋解释一番,越说越真切。
刘运达看他被唬住了神,忙叫住他说:“你觉着现在咱中国谁像虎?谁像伥鬼?”
扣柱沉吟了一会说:“这日本子就是恶虎,汪精卫、陈公博便是那伥鬼,他们在一起那就叫为虎作伥!”
他的这一番话引来整个车厢的喝彩,都说他年纪虽小志气不小。任师傅也笑了,摸了摸扣柱的脑袋,说要多奖他一份窝头吃。
于是未来的几个月,这样的士气一步一步抵过了幽林里头的鬼魅……
年2月日军占领了仰光,3月接到命令刘运达带着军队到了腊戌,等待与第二百师集结,与英国军队一起准备收复缅南地区。
从刘运达二十二岁入军以来,打仗打了五个年头,日本鬼子固然可恨,但是战争中抛洒的血肉在刘运达眼中已经渐渐模糊了,行尸走肉形容的是活着的人,可是寇不灭何以称丈夫?
刘运达的亲人早已死在这乱世里头,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也只有这个部队了,而刘运达现在正深陷在这样的热带沼泽里头,越来越厌烦战争,而毫无办法的是不得不与这些血肉共枕。
五月的一个清晨,经过了整个夜晚的战斗最终刘运达的队伍和第二百军一起占领了一个小城抹谷。
五月的缅甸中部已经热得不成样子了,除此之外潮湿的空气还在人们的头顶上盘旋着,巴掌大的白环尾蚊吸着队员们的血。
刘运达和团里的几个队长商议,在占领了的抹谷城里头暂驻休息,处理军务和缴械下的军资,当然还有一些日军战俘。
队里头的同胞们对日本人早就恨之入骨了,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
但当时系盟军将领管制,英美人拿着《日内瓦公约》大谈人道主义。与日本人有血海深仇的也不得已强按怒火,给他们送吃送喝,待战后论罪遣送回国。
待到第二天下午,刘运达正和任师傅及几个队长抽烟聊天,任师傅侃侃而谈他的时局论。
在缅甸的作战日子里,日本人的败退已经昭然若揭了,已不足以为谈资根本,任师傅的怨气转移到了英美人的身上,他把一口烟抽到肺里头去说:
“他妈的洋鬼子,若没有咱们突击队一路斩将夺旗,他们能跟日本子在这林子里头拉扯两年!美国人打小没见过这样的热带丛林,咱们从小是田野山间打滚子出来的,前线作战还得靠咱们!”
“但人家有飞机大炮啊!”刘运达长长吐了一口烟“日本人狡猾,和我们打了个把月弹尽粮绝也死不投降,看到美国人的飞机坦克来了,心里头想着落在美国人手里也比落在咱们手里的强。”
“洋鬼子不死一兵一卒就抢了战功!”任师傅把菜刀横斩在砧板上说“战后这些日本人的吃喝拉撒却要我们来管,明天我就在他们锅里头下一包老鼠药,毒死这些个黑心黑肝的!”
话刚说完,远远跑来一个瘦瘪的人影,提着高出他半截脑袋的刺枪,气喘吁吁喊着:“刘连长!快点!城里日本子闹事呢!”
刘运达忙牵了马,一路奔上来,直到了战俘营。
战俘营建在城里的一处寺庙内,缅甸人信仰的神像长得凶神恶煞,神像青面獠牙的矗立在寺庙门口,左右各立一尊,成荫的芭蕉叶簇拥着它们,企图把不敬生死的人驱赶在寺庙外面。
十来个日本战俘跪在门口,队员正举着枪威胁着他们老实地进到庙里头去,还有一些美国人远远坐在山坡上,嘴里嚼着口香糖,举着相机看热闹。
日本人听不懂告诫,为首的几个日本军官跪在石阶上,膝盖上放了一把短刀,他嘴里说着刘运达听不懂的话,像是发出什么命令,于是后面的小兵向前来,举起一把长长的武士刀,是黑色的,上面刻有樱花的图案。
“他们这是准备自裁。”刘运达旁边突然窜出一个戴眼镜的同僚,刘运达认得他是第十二小队的迫击炮小杨队长,从前是个知识分子,见多识广的。
他靠在刘运达旁边低声地说:“日本子用短刀剖腹自尽,长刀小兵为介错。”
话音刚落,日本军官大喝一声,白铮铮的刀子便捅进了自己的小腹,一刀未死,他咬着舌头向右一横拉,血淋淋的肠子一瞬间就流了出来,可他还没有死,在嘶叫着、咒骂着,于是后面的小兵举手一挥,砍下他的头颅来,结束了他的痛苦。
随即日本人一轮又一轮开始上演他们“以死报国”的自杀戏。没有人上前去阻止,倒不是源自对日本人的痛恨,只是那一幅幅惨不忍睹的画面在眼前上演,哪怕是这座寺庙里的神也会被惊愕住。
当刘运达还在这残忍的现世报中受愕,远处的芭蕉林传来美国人的嘲笑声。接着跑来几个侦察兵,冲着他们喊:“逃了几个!逃了几个!”
戴着眼镜的小杨队长和刘运达快速的部署了彼此最近的队员,分头行动逮捕逃犯。
抓捕一直持续到夜晚,士兵们为解受累之苦把每个被抓回来的日本兵都被狠狠揍了一顿,哭喊声、咒骂声响了一个晚上。
对此刘运达已经麻木不堪了,面对这荒谬的战争。但当刘运达刚回到营地打算入睡时,营地东面的树林里突然发出一阵渗人的尖叫。
扣柱尖叫着,连滚带爬跑到营地里头大叫:“有鬼!有鬼!树林里头有鬼!”他裤子都没穿上,显然是在林子里出恭。
这一天下来刘运达的心情可不见得有多好,喝住了他臭骂一顿。他委委屈屈一口咬定林子有鬼,绝不是因为任师傅又和他讲了什么鬼故事,他是亲眼所见。
大家伙不信,打着手电筒去林子里找,果然不出一里,在一颗棕榈树底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女子。
几个胆小的作鸟兽散,皆以为遇鬼。刘运达带着几个胆大的上前去查看,原来并非什么女鬼,应是今天趁乱从战俘营逃出去的日本女战俘昏死在树下,看样子应该是个后方的医护兵。
刘运达和几个老兵合计先救到营地里头去,毕竟人命一条,明日清早再做打算。
刘运达向来是清楚这国军的胡乱的,大多又是抓壮丁而来的,不免良莠不齐,有虎狼之心的人不占少数。
于是在他自己的连上空了一辆卡车来,把那女子抬了上去,自己便在车边斜着睡了一个晚上。
待到第二天清晨,意识虽然清醒了,但眼睛实在不想睁开。远远听见一伙人走近,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接着后边车厢里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刘运达连忙站起来。一伙年轻的小兵:有其他队上的,也有自己队上的,嬉皮笑脸地说:“刘大队长!杂家听说昨个晚上你队里来了个女人没穿衣服?让兄弟们看看,几年没见油昏了都。”
车上的日本女人尖叫不止,刘运达转过头去把车门上的帘毡放下来说:“什么和什么呢!是日本人,趁乱跑出来的。”
听是日本人顿时惹来一阵蜚语,大家七嘴八舌个不停。
“都干什么呢?!”人群中传来一声呵斥“活都干完了?”
刘运达眺望过去,是小杨队长从帐篷里窜出来,穿着素白的背带衫,单手揪住人群里几个自己队的人就是劈头一掌。
几个胆小的被唬走了,人群自然泄了气势,不一会的功夫就都走光了。
刘运达转过头去,掀开车厢的帘毡子,那女人蜷在角落,像受了惊的麋鹿,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倒也奇怪,看见了他不叫不闹,委委屈屈蜷缩在那里,也不敢靠近。
刘运达想即使她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和她说:“没事了,咱们国军不糟蹋女人。”
刘运达说完又掩了帘毡子,顾首看见小杨队长踏着步子走过来了,手里头拿了不知名的东西,像笛子又像萧,偏弯又粗出一节,像个生砍下来的竹子。
他递给刘运达说:“这玩意是尺八,日本人会吹,昨日抓逃犯路上拾得的。”
刘运达接过到手上把玩了一会笑着说:“这劳什子怪沉,再长些可不是扁担!”
小杨队长也笑了,他说:“日本子就靠它荒腔走板唱最后一台戏了,不出一年他们就要降了,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
后来日本人集体自裁的事情上面知道了,便命令他们把剩下的战俘转移到曼德勒,充作后方役兵。于是各队带了些战俘择日启程了,刘运达的队里就包括了那个女子。
刘运达命令她在路程中帮忙队里的饮事工作,把她安排在了任师傅那里,反倒是惹来了老任的不快,他常在刘运达耳边念叨:
“一个女子!又是个日本女子!啥也不会做,说话听不懂,你让她跟着我做什么,你就不怕她给你们饭里头下毒?!”
刘运达偶尔来找老任,他手里头提着菜刀,见了刘运达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手上的菜刀就左右比划。
那日本女子在旁边看着大气不敢出一下,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头去了,嘴里不停重复一些日本话,像是不停道歉似的。
刘运达没了法子,安抚老任放下刀子,走到那女人面前双手比划着说:“别害怕!切菜就行!懂吗?!”
旋即抓起一把白菜,右手呈出刀势来切“切菜!这样切菜!其他不用你管!你只管切菜!”刘运达几乎是吊着嗓子说的。
老任在旁边冷冷地说:“她是听不懂,不是聋子。”
往后的日子里头,刘运达常常要当起老任和日本女人的和事佬,慢慢地她干起活来也熟练,因为知道她当过医护兵,便又调遣她给队员们看病。
后来发现她虽然不会说中国话,但日本人写的字和咱们很像,便让她有什么要说的就写下来,于是她给刘运达写了两个字——“静子”,那便是她的名字了。
不得不说静子是漂亮的,眼睛很大,鼻子高挺,做事也很细作。
队伍在丛林里穿梭,常会被湿气困扰,她倒不忌讳什么,拿剩下的密封罐头给大家伙拔火罐,手法一流。
刘运达也总想拔火罐,常常和她比划解释,但她总听不懂,刘运达很奇怪,想不通为什么别人一和她说要拔火罐她马上就能懂,自己比划半天她还是不懂!
刘运达把这个疑惑说给任师傅听,他便笑个不停,说刘运达榆木脑袋。他这么一笑刘运达便懂了,他曾经听到扣柱说要娶媳妇儿时也是这么笑的。
从那以后但凡驻扎休息刘运达便不出帐篷,翻来覆去地想,想得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个日本女人,虽说她没拿枪打死过同胞,但毕竟是个日本女人。她的兄弟们可能杀过很多同胞,糟蹋过很多姊妹,他也许也杀过她的兄弟们,可能他几月前在抹谷第一枪打死的日本人就是她的亲哥哥,或者是她的未婚夫?他怎么能娶这么个女人作媳妇儿?
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能解忧的人,知识分子出身的小杨队长或许有办法。晚间刘运达备好珍藏多年的一点酒,向老任要了些嚼头,便把小杨请到了帐篷里头来。
刘运达支支吾吾说了些情况,小杨却懂了刘运达的意思。
但文化人毕竟是文化人,他倒没有和刘运达直说怎么做,反而讲了个古代蔡文姬的故事给刘运达听,刘运达听不太明白。
直至最后他说:“历朝历代哪个没有娶上个朝代遗妇做老婆的皇帝,老封建都不介意,你犯什么难?我看她倒也是贤惠的。”
可不是吗?!老封建都不介意,他这么一个没爹没妈的单身汉怕什么呢?
不久刘运达便偷偷在休息期间找她说话,把那个叫尺八的乐器送给了她,她显然很高兴,嘴里重复着一些话,像是在不停地说“谢谢”。
于是乘热打铁,刘运达用木棍子在地上划拉写字,先写了自己的名字“刘运达”接着又写了她的名字“静子”,她都看得懂,后面加了“结婚”二字她就不懂了。
于是刘运达便画起小人来,画了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挑水、一个做饭,旁边又画一小屋,一块农田。她旋即懂了,把脸一红侧过身子去,见她不恼也不嗔,刘运达便知道事情成了。
心里常常想他这荒诞的求婚,和这荒诞的战争。只是搞不明白的是一对沟通都有困难的人都能走到一起,那两个互相骂祖宗都听不懂的两个国家,为什么能打好几年的仗?
刘运达和静子常常祈祷这荒诞的战争能早早地结束。
后来几年的战争,刘运达和静子分开了,刘运达给她改了个中国名字“吴慧芬”,安排在大后方依旧当她的医护兵,刘运达的队伍一路打到缅北,逼退了在缅甸的日军。国内战况僵持不下,日本人早就精疲力竭。
年8月日本广岛被美国人投下一颗原子弹,随之苏联向日本宣战。日本人终于被打疼了,战争结束了。
刘运达和静子在战后重聚,打算回四川老家生活。刘运达确有问过她是否有回日本的意愿,但当时她正怀着他们的孩子,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抗日结束后刘运达便退役了,在四川老家种田而生。后来解放战争打了起来,刘运达早已厌烦了战争,何况是中国人打中国人,便躲在山坳里头再没出来过。
后来国军败退台湾,刘运达的很多战友也都过去了,刘运达虽然退役但军功还在,自然不屑于此,解放后消了国军军功,入编了共军的行列。
刘运达也和静子安安分分生活了十几年。她的中国话倒是进步不少,几乎没有人会质疑她是日本人,她说的最溜的是刘运达的名字,两个儿子的名字以及自己的中国名字。
对于过去的岁月他们从不提起,她同样也学会了中国人面对生活的本领——活着。
刘运达常常以为他们的生活将会如此平凡踏实的度过。年中日建交,中国和日本这两个可谓世仇的国家居然相互以友邻而称。
刘运达和静子都有些无法理解,但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们不再关心政治或者别的什么与生活无关的事情,静子保留了唯一一个嗜好,那就是吹奏刘运达送给她的尺八,吹了几十年,年他们都快60了,但她依旧吹得那样的好听。
刘运达偶然会问她在日本她的家庭是怎样的,她从不回答,刘运达也不再追问,刘运达只是说:“在中国一个女孩子家,能吹奏一门乐器,一定是个大家闺秀。”
她听了也只是笑笑。
到了十月中旬,家里头突然来了两位自称中日友好协会的会长,带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头到刘运达家拜访。
那个老头虽然模样很老了,但衣衫标志,气度非常,刘运达看着也知晓这是个泛泛之辈。
刘运达招呼静子下楼来见客,静子也老了,蹒跚下楼,两人相视了一会,突然间便泪如雨下,静子哭得肝颤,刘运达受不了哭喊,这让刘运达想到过去,便独自一个人走开了。
不用猜刘运达也清楚,那一定是她日本的亲人,刘运达一个人在隔间听着两个老人的哭泣声,心里异常平静。
只是没有想到静子的父亲是日本富翁大宫义雄,老人其他的儿子们都死在了战场上,唯独这么一个女儿尚存,中日建交后马不停蹄地找了过来。
静子在平复心情后这样和刘运达说,刘运达从没见过她这个模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二年刘运达陪同静子回日本老家,老爷子希望把家产继承给他的外孙,他们也接受了老人家的委托。
刘运达和静子坐在民航飞机上,趴着窗户上看着中国和日本相隔的海峡。
哪怕曾见过国军的空军战友驾驶战斗机,但刘运达也从未曾想过自己能坐上飞机。
静子和刘运达说她曾经是搭着日本军舰远赴远东战场的,她有时候会为自己年轻时的从军感到可耻,所以从不诉说她和她的故乡,她认为那也许对刘运达来说是厌恨的,尽管她是那样想念家乡。
刘运达沉吟了一会说:“在向你求婚前,我去请教了以前那个老战友,小杨队长,他和我说了个蔡文姬的故事。”
“那是什么?”静子问。
“在中国古时候有个汉朝,汉朝末年的时候也像我们当年,年年打仗,内忧外患。蔡文姬是当时非常美丽的才女,战乱被胡人抢走,命令她做其妻子。”
“蔡文姬在胡地生活了十多年,给胡人生了两个孩子,她在胡地时时想念家乡和家人,后来家乡有人来救她回去,她回到家乡后又时时刻刻想念着她在胡地的两个儿子,于是郁郁寡欢,成日吹奏她的乐器抒发她的情丝。”
刘运达缓缓讲出这个故事,又接着说“我不管什么胡地、汉地,我也不管蔡文姬在汉朝有多少钱权。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如花的女子在我面前剖腹自尽,肠子流了一地,我讨厌这样的战争,所以我救她,或许也是救自己。”
于是太阳从海平面上消逝,飞机尾气吞吐出奇异的形状,像尺八里流出来的旋律,一点一滴流进荒诞的历史里头去了,以及刘运达和静子这段荒诞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