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安开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们才抵达云落镇。
抵达云落镇时孕妇已经因为大出血而落气。傅淮安忽然刹车停了下来,他问男人:“还去吗?”
男人抱着女人满脸痛苦,泪水不要命的往下砸落。他却说:
“不去了,傅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还麻烦您把我跟我媳妇送回家里。”
医院都没去就要掉头回家,我难以接受眼前的场景,
第一次感受到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且渺小。
她明明有救,我都已经替她把血止住了。
我不能接受眼下的结果厉声阻止傅淮安和男人想要掉头直接放弃的念头:
“你们疯了吧!傅淮安!你疯了是不是?”
“这可是一个人,这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你们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你们还是人吗?”
我歇斯底里的冲傅淮安大吵大闹试图阻止他掉头的动作,
我看着车内面色惨白的女人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就这样回去,也许她只是没了心跳没了呼吸,
但也许她的大脑仍旧在工作,也许她还有生还的希望呢?
一个人对待自己的同类怎么就能这么残忍?
我完全接受不了傅淮安以及男人对待死亡如此坦然和冷漠的态度,
为了阻止他们我甚至开始口不择言:“傅淮安,你们太冷血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冷血?简直就是愚昧无知!
医生都还没有宣告死亡,你们凭什么就说她死了?她要是还活着呢?
你们也要把她封进棺材里吗?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你们是在杀人啊!”
“够了!”傅淮安忽然厉声呵斥我,他的眸光透着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和决绝。
傅淮安忽然握住了我的肩膀:“乐乐,差不多就够了!”
“至亲之人谁不想救?他们不是不想救是没有钱救知道吗?
人已经死了,为了顾全家里嗷嗷待哺的幼子,
于她的家境而言在一个将死之人或者已死之人身上哪怕多花一分钱那都是一种浪费,
你知道吗?”
“可是我有钱啊。”
我死死拽着傅淮安的胳膊,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傅淮安,医院好不好?也许她还活着呢?
又或者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呢?”
大抵是我的眼神过于执着傅淮安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我,
医院时孕妇已经丧失所有生命体征,医院医生也拒绝接诊。
如傅淮安所料,我所有努力和坚持毫无意义。
我头一回深刻感受到在人命面前,人力是如此渺小。
傅淮安掉头将男人和孕妇送回了家。
男人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将妻子安置回了她原来待产的房间,
外面有两个孩童本来蹲在门口玩泥巴,
想来是因为年岁过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见男人哭了便也立即将手里的泥巴丢了跟在父亲身后一个劲儿的哭,
不停地喊妈妈。
有八十岁高龄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蹒跚着脚步从偏房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段红布和红布包着的一叠零钱要给傅淮安拿着。
傅淮安收了红布不肯要红包。
老太太执意要给,傅淮安执意不肯收,一老一少在院子里差点没有打起来。
傅淮安告诉我这是村子里老一辈的礼节,
车载了死人怕我们觉得晦气所以才又是封红包又是红布。
我失魂落魄的跟着傅淮安回到家里,抱着傅淮安在古镇时送我的那只小英短发呆。
如今它已经养肥了一些,毛发也更有光泽更顺滑摸起来的手感更好了。
傅淮安给我切了水果泡了牛奶放在我面前的小桌子上:“想吃点儿什么?”
“不想吃,泡面吧。”
“难怪养不起肉来,尽喜欢吃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傅淮安笑了笑,说完就拿了锅装水通电,他坐在我对面煮泡面。
时至今日我都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才能养出傅淮安这样矛盾的男人。
他身上明明有着一种长期在贵族家庭生活才能养成的矜贵气息,
可他偏偏身上又还透着一股烟火气。
往前我在运营一间药酒铺时穷人也好,有权有势的人也好。
又何曾见过如傅淮安这般个性鲜明的?
譬如昨天他还穿着剪裁得体手工定制的西服一副精英打扮,
而此刻两脚泥巴站在我面前煮泡面我竟半点不觉得违和。
傅淮安实在是个讲究人。他煮泡面会先用饭麦石的锅先煎个蛋再注水。
他坚持用饭麦石的锅烧水,说是涂层锅容易掉漆吃了会致癌。
等水烧开之后放面条面条软了才开始放调料,
最后放配菜。配菜都是乡里老太太们送过来的时令蔬菜。
我看着碗里荤素俱全的泡面有些失语:“傅老板,这个泡面的规格真高。”
傅淮安从冰箱里拿了鱼罐头打开拿给小英短。两人一猫都在跟食物做斗争,
说不上来是因为房间过于安静又或者我表现得过于沉默。
傅淮安大抵是知道我产生了心结,忽而开口:“这种事情在这个村子里时有发生,
今天是临产的孕妇明天就有可能是高烧的小孩后天可能是心脏病高血压发作的老人,
你要习惯。”
“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我为傅淮安语气里的习以为常所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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