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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战场轶事战场罚酒的故事罗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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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罗华忠

当兵的时候喝酒、撒尿、骂娘的丑事干得多了,皮也厚得很,现在老了常常回忆起来,十分丟脸又十分逗笑。不妨再翻出那些丑事来,晒晒太阳,免得发霉发臭了。行伍二十几年,半生贫战士,去日苦多,快乐也很多。老汉此生不知有过多少次在工地上,训练场上甚至战场上喝酒出丑的事,下面所写仅是其中几回,何止就这么几回啊,捡几回印象较为深刻的写一写吧。

第一回,在海南某地打坑道累了,我班里的一个湖南老兵买酒喝,一个人喝不过瘾,硬把我按在枕头上,一瓶烈酒往我嘴里灌,睡梦中被灌醒,还以为又负伤了,医生给上的酒精洗伤口。后来闹得全连都起来看热闹。连长指导员气坏了,下令把这老兵捆在连部办公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班,我撑钢钎老兵抡大槌,一失手把我背上槌了个大血印,好在没把肩胛骨打烂。从此以后我就学会喝酒了,又把老兵灌个半死,让老兵们服气了,大家出生入死从不嫌弃。

第二回,在澄迈大拉种水稻,三更半夜下地放水犁插秧,出门时我和通讯员一人喝一口白酒,什么寒风冻雨都不怕,什么荒野鬼魂都不怕,半夜归营,学半夜鸡叫,引得全团部随军家属们的公鸡母鸡全乱叫,第二天水井边全是杀鸡的老大姐老大娘,我和调皮通讯兵看了,暗自高兴,又对着酒瓶子吹,各自喝了个半醉,后来因吹牛过火,被首长们知道了,给批了个半死,可这也让我成了大拉岭上的一条英雄好汉。

第三回,那是在西沙战场上的了。一九七九年二月中旬上的西沙,到那年八月份的时候,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结束了。我们步兵第xxx团的主力受令撤出了西沙阵地,但为了防止敌人突然袭击,上级特别将我们一营一连和师直炮营一个连留了下来,边担负防敌偷袭的作战任务,边组织岛上永备工事的构筑和防御体系的完备工作,其实也是防御作战的再准备。敌情严重,谁知那一天又要打起来。所以部队枕戈待旦,又执勤又施工,士气旺盛得很,那是个艰难困苦岁月。工作好做,生活难搞,累得饿得全连上下,人人又黑又瘦,瘦猴子一般,怪可怕的。大米饭是有得吃的,就是顿顿都是酸菜罐头,菜干叶子,吃得官兵们见了罐头酸菜就真想呕吐。酒是喝不到的,就是偶尔到海军连队整到一两瓶广东顺德米酒,那就是最高品位的佳酿了,怕士兵们喝乱了贻误战机、枪炮走火,管得严,谁也不敢乱喝,因喝酒出乱子了是要追究战场纪律的。八一建军节,沒有新的给养,我壮着胆子派年轻副连长下海炸鱼当节日加菜。副连长陈祖根勇敢得象钢铁战士一般,带着几位士兵和几个罐头盒子装上的TNT炸药块,直奔小岛码头港池左右两侧浅水区,往齐腰深的海水中投掷。炸药一爆炸,海鱼炸翻一大片,像晒地瓜片一般在水里漂。才捡不到一半,鲨鱼追过来,人就得赶快跑,好在不出事,鱼口抢鱼也就抢回一萝筺。

正在全连上下高兴间,水警区首长派人找我来了,要我立马上指挥所做检讨。首长又批又骂,还又骂又笑,真真假假把我吓个半死。说我纵兵撒野,在码头港池内炸鱼,违反战场纪律。一边罚我又作检讨又一边罚我抽纸烟,我不能不服从首长的命令。一人抽了一大碟子的香烟,绝好的上海牡丹烟,抽得我头昏脑胀,真想夺门逃跑。才不一会儿又要罚我喝酒,说白了就是陪首长喝酒,同水警区首长共庆八一节。首长的茅台酒那才叫好酒,打开瓶盖,已经香气环绕,再往杯上一倒,像琼脂玉露,未饮已半醉,让我终生难忘。那时广东省人民政府慰问西沙战场官兵的茅台酒,听说才十二元一瓶,货真价实。一个小岛上的指挥所,师以上首长才有那么两瓶。水警区首长叫小牛参谋(牛泉水)全拿了出来,就首长和我两人,一老一少,一高一低两位战场指挥员,边骂娘边批评边表扬还边高兴地喝了起来。也不知首长当时心里如何爱护着我们这些守岛的小兵小卒的,反正就酸菜罐头下酒,我这辈子才见过这么一回!一老一少你一杯我一杯,整整喝了两瓶。

晚霞满天的时候,首长才我允许我从指挥所里出来,那时并不迷糊但心里愧疚极了,自觉在荒岛之上,战火随时燃烧起来,我带兵守卫一方国土,八一节到了,竟无好饭好菜让我的士兵们过好节,下海捞鱼还不守规矩让首长放心不下,自责无能之心竟无一人可喧诉。便直奔司务长和炊事班住的战地窝棚,一路见士兵们在连队干部带领下仍练习单双杠,还有打拳的摔跤的,就沒有撒野发酒疯的。啤酒瓶整整齐齐摆放在珊瑚礁垒成的矮墙旁,一切都有条不紊,心也就放宽了些。守阵地的士兵荷枪实弹,阵地巡逻的士兵着装整齐,守电台的士兵严肃认真,没有人因节日的到来而懈怠,没有因喝过几杯廉价啤酒而忘乎所以,心里略有些安慰。但是,我的官兵战友见我满脸疲惫地从指挥所回来,以为我今天一定是被批惨了,都同情地围过来,问长问短,纷纷自告奋勇地说他们节日会餐的饭吃过了酒也喝过了,节日的饭菜很丰盛,没人闹酒,没人起哄,一切都按战场规定办。只是没看到连长回来同我们一起喝一杯,心里放不下,有点难过。听了战士们这些话,我心里一阵儿的激动袭来,向大家摆摆手,猛跨几步,闯进司务长的窝棚,伏倒在司务长的办公桌上,嗷嗷的哭了起来。这一下可把司务长和炊事班的战士们给吓坏了。平日里死硬死硬的连长,今天怎么啦?竟像受委屈的小战士般哭了起来,还哭地这么惨。是挨了批评了?是想家了?是午饭都没吃过饿坏了?可我心里明白得很,那是千斤重担落在我一个小连长身上,首长那么关心,战友那么争气,他们对我这无能的连长的批评教育、粗声指责,从来无怨无悔。我得对得起他们,我得带着他们坚守阵地,杀敌立功,不能让阵地有丝毫闪失,让士兵们有丝毫闪失,只要不是因战斗而牺牲的都得完完整整的把他们带回去,交给部队和他们的家人。

这一餐既是受罚又是受奖的酒,让我喝过之后狠狠的哭了一场,心里透亮透亮的,意志坚定得像钢铁一般,从此再不彷徨和不安。尽管洋相是出了些了,但战友们特理解我,从不拿这事说长道短。我的士兵也像我一般,从不彷徨从不胆怯从不放荡,直到如今,仍然这样。我深深的愧疚,直至垂老了的今天。

那是用命换来的酒。我们那堑壕,上有钢板、瑚珊礁石、瑚珊沙,里面的手榴弹是拧开盖了的,堆得有半人高,掷出去就炸响了的。炮弹箱就是床铺,又是办公桌,没什么诗歌和散文,就是一群血肉之躯在等着决一死战。夜里站岗、巡逻要是口令应答错了,准有一梭子子弹等着你。近两年没吃过鲜菜,干树叶一般的蒸熟晒干的干菜,酸得牙齿发颤的大白菜罐头,偶尔有几块盖着一九五几年字样蓝蓝印的猪肉,还有不知多少年前制作的湘干(豆腐干)罐头。干完活了,一身水泥硬得象上了一身盔甲,往军舰的舰首上往海里一跳,游了回来,就算洗过澡了。我们乐此不疲,一个连队百把号人,个个都是跳水运动员,个个都是游泳能手,累不死,饿不死,淹不死,沒伤过一个人。驻岛海军说,这个陆军连队太可怕了,别去惹他们,让他们揍了白揍。

1年9月16日于海南

☆作者简介:罗华忠,73岁,中共党员,转业军人,海南万宁市人,原陆军某团一营1连连长,海军某陆战旅二营营长、后勤部长,陆战旅副旅长,海军中校军衔,年转业任原海南省儋州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海南省定安县委副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海南省供销社纪委书记、副主任、副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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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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