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信员的秘密一串青芭蕉,每天只让两个熟,

年4月30日,我所在的31师攻下者阴山后,转入防御作战。我当时任92团一营副教导员,负责带三连在18号高地组织防御。几经努力,我们有了足量的地雷看门,可以安心躲在猫耳洞里睡觉了。

猫耳洞,并非自造的新词,当年我刚入伍时就听说过。在剑川营房的后山上,有不少能钻进一两个人的小洞,班长说那是土工作业训练时挖的单兵掩体,叫猫耳洞,是打仗时用来躲炮弹的。

者阴山防御作战,猫耳洞实景

新兵见什么都新奇,我忍不住多嘴:“为啥叫猫耳洞?咋不叫狗耳洞、猪耳洞?”

老班长眼睛一瞪:“新兵蛋子哪这么多废话?猫耳朵小,好隐蔽!”

我不敢再问,心中却老大不服——耗子耳朵不是更小么?找文书借了本《军语》,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确切解释,或许是老兵自造的土语吧!从字面上揣摩,我想大概可以这样定义:一种跟猫耳朵窟窿似的进去就拐弯的防炮洞。

后来才知道,这个土军语全军通用。80年代中期,猫耳洞几乎成为前线将士艰苦卓绝的代名词,危险、狭小、阴暗、潮湿……把这方面的形容词全用上也不为过,全国老少皆知南疆军人生活在常人无法忍受的洞穴里,那时流传一句口号:亏了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实际上,危险和艰苦的背后,还有一种另类猫耳洞生活,那是前线军人特有的豁达。

首先说说“过日子的猫耳洞”。

除留下一个班担任前沿警戒之外,三连主力全部撤到反斜面。我沿新挖的战壕转了一圈,迎面遇到胡长宽带着几个排长检查工事构筑情况,老远就听到他的大嗓门:“怎么样啊副教导员,还行吧?”

我点点头,指着反斜面说:“连队的指挥位置是不是可以放在那条冲沟附近?”

上阵地当天我就发现,这条冲沟的构造非常奇特,地图上没有任何显示,可能是近两年新冲出来的,沟口距山顶仅几十米,整条沟隐藏在浓密的飞戟草和灌木丛中,不接近沟沿绝对想不到还有如此一个好去处。

胡长宽采纳了我的建议,把连部的几个洞放到冲沟半腰。我的新洞址选在离连部十来米的地方,王顺侯依我的规划破土动工。敌人不来,倒不如自找乐子,且把挖洞当消遣!

这个位置的确不错,挖出的新土不用隐藏,直接滚到沟底,即使敌人打来迫击炮弹,恐怕也同样会落入山涧。从洞口斜着铲出一条小路,穿过一片灌木丛,几步即可直达前沿。安排好之后,王顺侯和连部两个通信员各自干起来,胡长宽陪我到前沿转转。

看得出来,前天的思想动员效果不错,各排都在紧锣密鼓地完善工事,胡长宽吹毛求疵地说说这个评评那个,转身却又吹开了:“副教导员你都看见了,咱三连的兵没一个孬种,首长指到哪咱肯定打到哪儿,比谁也不差。”

听话听音,这小子又要发牢骚,让他说去吧!

果然,见我没吭气,大股怨气从胡长宽嘴里冒出来:“公安屯那一仗,要是让老子打主攻,战果肯定不比二连小。你那老乡也真不够意思,一笔写不出两个胡字,真不知道兄弟是戴罪之身吗?”

说的是团长,实际上还是对我没坚持让三连主攻耿耿于怀。所谓“戴罪”,是指因连队枪走火事故背上的处分。

从前沿回来时,新猫耳洞基本成型,王顺侯撅着屁股在里面慢慢修饰,我抓起小圆锹平整洞外积土。

王顺侯从洞里钻出来,头发、鼻子和眼眉全是泥,脸上却掩饰不住得意:“副教导员,进去看看怎么样?”

构筑猫耳洞

我钻到洞里一瞧,果然不错,两个人躺着刚刚可以伸开腿,看样子马上就能乔迁新居。

望不到胡长宽的施工现场,却能听见喋喋不休的大嗓门,我循声走去。

他们的速度也不慢,已经开始做洞外的扫尾工程了。哥俩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蚕豆大的白石子,胡长宽正忙着往洞口两侧镶对联。我退后一步看看,上联是“此洞能长寿”,下联是“十年住不够”,没有横批。胡长宽起身解释:“横批想好了,叫仙人洞。”

我摇头点评:“上联有个‘洞’字,倒不如改叫仙人阁!”胡长宽欣然接受。

王顺侯更有高招,借我考察胡长宽新居之机,用废土在洞外拍打出一个“单人沙发”,扶手靠背一应俱全,坐垫是半干的茅草,“沙发”后面恰有一丛两米高的飞戟草,既可遮阳又好隐蔽。

看来,这群“山顶洞人”真要塌心在高地上过日子了。

我坐到“沙发”上,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股灵感,脑袋里跳出一句古诗:“此心安处是吾家”。

对!安家过日子,把心安在山上,把家建在沟里。

第二天一早,好好的新洞却出了问题,我和王顺侯双双变成泥猴。原来,昨天挖断的一个树根不断滴水,一夜间洞里成了泥潭。没办法,趁老天没下雨抓紧清理吧!王顺侯找了个大罐头盒拴在断树根上,然后脱掉衣裤,一丝不挂地钻到洞里,起劲向外掏起泥来。

听说我的洞出了事儿,胡长宽三步两步跑来幸灾乐祸:“你俩选房基地咋不请咱看看风水?肯定是伤了龙脉!给盒烟抽,我帮你调理调理。”

顾不上跟他计较,我提着压缩饼干空桶去找干土,王顺侯下到沟底扛来棵毛竹,不吭不哈捣鼓一上午,洞里出现一张竹编“双人床”。

下午,我正在前沿猫耳洞里和战士下象棋——棋子儿是手榴弹盖做的——王顺侯兴高采烈地跑上来:“副教导员,我们有自来水啦!”

战士们把塑料布接的雨水叫做自来水,我抬头望望洞外,响晴的天空哪有半片云?老帅正被将得无法脱身,没心思搭理他。

下完棋返回洞口,王顺侯指着挂在断树根上的罐头盒说:“真的,你看这不是自来水么?”

抬眼瞧过去,罐头盒里果然盛着清水,足够灌满一水壶,摘下来舔舔,舌尖还甜丝丝的。王顺侯告诉我,打电话问过营部卫生所,说这种树根滴出来的水没有毒。

我大喜过望,赶紧把清水倒进压缩饼干空桶,一晚上竟然攒了小半下。

见我这儿出了“自来水”,胡长宽蹲在自己的洞里找了半晌,最终也没发现会出水的树根,倒是当夜一场大雨把他的“仙人阁”灌成了水帘洞。胡长宽一边在洞口晾茅草一边叨咕:“得让各排检查排水沟做得合不合格。”

言之有理,已经进入雨季,工事防水是件大事。

连夜,胡长宽把各排长召集到他的猫耳洞边现身说法:“我这洞就不行,你们回去逐个检查,要是洞塌了砸着人,我拿你们是问!”

从前沿回来,王顺侯变戏法似地拿出两个芭蕉,熟得恰到好处,我俩一人一个,等到胡长宽闻风赶来,只剩下两块芭蕉皮了。第二天晚上刚进洞,王顺侯又悄悄递来个芭蕉,依然刚好熟透。我知道,前天王顺侯与三连通信员下山去营部,汗流浃背地扛回两串青芭蕉,每串足有百八十个,说是瑶族老乡死活白送,生拉硬扯留下一块钱。胡长宽摸着青芭蕉直摇头:“我说你俩孩子啊,真是老外,这东西半月也熟不了。给,这几块钱拿去,再下山时弄点熟的。”

不可思议的是,在一大串青绿芭蕉中,王顺侯竟有办法每天只让两个熟透,即使有人争食,也只能望着一堆青芭蕉兴叹。我暗暗观察,发现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注射器,悄悄在两个芭蕉根各打一针。

晚上躺在竹片“床”上,我一本正经地问:“你往芭蕉里打的是啥药?”

王顺侯笑嘻嘻地贴在我耳边说:“酒精,前两天回营部找医助要的!军事机密,谁也别告诉啊!”

(未完待续)

许向斌,河北唐山人,年参军,历任指导员、副教导员。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连队立集体一等功;年参加“两山”作战,所率营的二连获“者阴山钢刀连”荣誉称号。年转业。




转载请注明:http://www.abachildren.com/sszl/540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