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九世纪末,美国人开始在组织玻璃生产方面和研制新机器方面领先。罐头食品制造业的出现,增加了对广口瓶的需要,美国人在这方面作出了许多改进——例如,在年获得专利的梅森螺纹口广口瓶。但是,美国人的第一个重大贡献是发明了半自动化制瓶机。这是自古代发明用于制造玻璃容器的玻璃吹制工具以来最重要的新机器。
迈克尔·J·欧文斯是西弗吉尼亚一个贫苦矿工的儿子,他十岁时在惠林的一家玻璃厂里给炉子加煤,到十四岁时成了一个熟练的玻璃吹制工。后来,欧文斯在俄亥俄州托莱多担任爱德华·德拉蒙德·利比的玻璃厂的经理。在此期间,他发明了他的第一部吹瓶机。欧文斯的基本设想出奇地简单。一个活塞泵从一锅融熔玻璃的表面把一团灼热的玻璃吸进一个模子,然后活塞泵倒转来把玻璃吹成瓶子形状。欧文斯在年获得了这一制作法的专利,并在十年之内发明了一部全自动吹瓶机。
欧文斯的这种机器(机器由九千多个零部件组成)经过改进,由两个人操作,每小时可以生产二千五百只瓶子。同时,正是由于这种机器使大量生产电灯泡成为可能,所以它也有助于把全国照亮。欧文斯毫无商业经验,但他运气好,得到他的老板的合作。利比是新英格兰人,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爿玻璃厂。他是一个商人,精力充沛,富于想象力和组织才能。年,他在托莱多建立了一爿新厂,把他吸引到这里来的是可供炉子燃烧的大量天然气和在附近发现的优质玻璃砂。利比不是发明家,但只要是革命性的发明,他一看就能知道。
他出钱让欧文斯改进他的机器,并且实际上把这种机器在自己的工厂里投入使用。接着,他又让欧文斯做自己的合伙人,并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制造欧文斯的制瓶机以供应世界市场。利比在年创建了托莱多艺术博物馆,在年用自己的钱财建造了博物馆的第一幢建筑,并使这个博物馆在推动美国教育方面起了模范作用。用机器制造瓶子是一回事,用机器制造平面玻璃却是另一回事,后者出人意外地证明更为复杂。
年,利比买下了欧文·怀特曼·科尔伯恩制造玻璃片的专利,并在科尔伯恩改进制作法时予以资助,这样他用欧文斯的新制瓶机所赚来的钱变成了一个新的平板玻璃工业的资金来源。科尔伯恩也是新英格兰人,他出身于马萨诸塞州菲奇伯格的一个纺织机匠世家,但他很早就把他的家传的发明爱好转向了电的新领域。他在二十二岁时创办了这个城市的第一家电气设备经销处,他安装了这个城市的第一个电气照明和电话系统,接着,他又组建了自己的制造电气设备的公司。科尔伯恩西迁来到了托莱多,不知何故竟对玻璃制造产生了兴趣,并在他生命的最后十九个年头中致力于解决玻璃制造中的一些问题。
科尔伯恩窗玻璃机在年被《科学美国人》杂志誉为“第一部可以把窗玻璃连续拉制成任何宽度的机器”。科尔伯恩发明了一种方法,可以一面把一片融熔玻璃从玻璃熔炉中向上拉,一面又能控制玻璃片的宽度。显而易见的问题仍然是:融熔玻璃和所有黏性物质一样,在向上拉长时往往要变窄成条状。科尔伯恩花了许多年时间来改进他的灵巧的装置,这个装置只是装在融熔玻璃槽表面上的一组由耐火黏土做成的旋转圆筒,在出炉玻璃的每一边都有一个。
让这些圆筒从出炉玻璃的中心按相反方向向外转动,科尔伯恩就能使这种条状玻璃一边出炉一边伸展,在这同时就压制出了一种没有波浪形曲线和瑕疵的玻璃。这片玻璃在垂直拉长几英尺之后,经过重新加热,卷绕在一个横向滚筒上,然后通过退火炉连续拉制。《科学美国人》杂志评论说:“就其产品的质量来说,这种方法是非常了不起的。这种玻璃的表面像镜子一样晶莹光亮,比我们每天见到的吹制窗玻璃要好得多。即使平板玻璃的表面也不过如此……工作室的范围可以加以调整来生产任何厚度的玻璃。
我们看到了一些由这种机器制造的玻璃样品,有的几乎和细瓷一样薄,有的几乎和板玻璃一样厚。”年,科尔伯恩的机器在西弗吉尼亚州查尔斯顿市利比-欧文斯玻璃片公司的巨大新厂里,用连续流出法生产了许多平方码板玻璃。人类的一种最古老材料的新时代到来了:这种材料成了向全世界打开窗子、使美国人获得新的室内-室外经历的一种新的手段。以后各个阶段只是对流出技术加以改进。例如,科宁式带条机用拉伸融熔玻璃的那种滚筒在带条上压出玻璃球的形状,在这些玻璃球中再打进压缩空气。接着,用水冷滚筒横向拉制板玻璃的技术也发明了出来。
当汽车的装配线生产要求源源不断地迅速提供大量玻璃的时候,亨利·福特在里弗鲁日造了一部玻璃制造机,汽车上所需要的宽五十一英寸的玻璃条从这部机器上不间断地生产出来,每天的速度为三英里半,在两年中总长度已达二千英里;于是利比-欧文斯玻璃公司变成了利比-欧文斯-福特公司。汽车对防炫光玻璃,尤其是对各种曲形安全玻璃的需要,促使玻璃制造人去生产一系列新的产品。汽车内隔音和加衬层的需要,和对制造车身的更为简单方法的追求,产生了玻璃纤维。有些人甚至想象有朝一日玻璃可能会取代钢作为制造汽车的基本材料。
那时候,玻璃一定会使乘坐汽车旅行的人一面观赏在眼前疾驰而过的风景,一面享受客厅里的舒服生活和室内的安全之乐。但是,甚至在玻璃把室外变成室内和改变活动生涯的结构之前,它已在改造建筑物的墙壁了。美国的摩天楼建筑的第一个大学派是“芝加哥学派”,它之所以著称于世,不仅是因为它初次使用了钢铁,同样也因为它最早使用了玻璃。钢铁构造代替了笨重的砖石建筑,使窗子有了一种新式的宽敞框架,丹尼尔·伯纳姆、约翰·鲁特、路易斯·沙利文和其他一些人正是利用了这种框架。
即使像威廉·勒巴伦·詹尼这样的芝加哥建筑师,虽然仍在使用铸铁,但也开始惹人注目地对平板玻璃予以新的利用。例如,他设计了安装玻璃窗的宽阔的镶板。同时代的人把詹尼设计的莱特大厦(年)誉为“一座巨型的建筑……外观宏伟,坚固而又活泼轻盈……它是一座商业大楼,其建筑风格即使波那罗蒂在建筑基督教最伟大的教堂时也梦想不到”。丹尼尔·伯纳姆设计的雷赖恩斯大厦(年)被人称为“一座十五层高的玻璃大楼”。路易斯·沙利文的杰作卡森、皮里和斯科特大厦(—年)则以其“芝加哥式窗子”而著称,这座大厦从其广阔和有圆柱的外部来看,却是一座标准的威尼斯宫殿式建筑,所不同的主要是墙壁,因为它的墙壁现在都是透明的平面玻璃。
玻璃成了国际上建筑新风格的基础。德国的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和米斯·范德罗厄(两人后来都移居美国)和法国的勒科尔博西埃都别出心裁,随心所欲地利用玻璃。他们拿玻璃来做屏障,利用玻璃的光亮和反射性能。到二十世纪中期,匀称的几何图形的玻璃墙已经成为美国摩天楼的最重要的特征,既然人已开始在高空生活和工作,玻璃也就成了“关闭”人的基本材料。随着大块的透明薄玻璃板的大规模生产,在这种古老材料身上发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新的可能性。
玻璃在压力下不会变形,它可以弯曲许多次也不会产生为金属所共有的那种“疲劳”,它抗腐蚀,而且制造玻璃的原料实际上是取之不尽的。到二十世纪中期,玻璃制造的新技术业已产生了一大批新品种的玻璃:变速传动玻璃,电致发光玻璃,导电玻璃,对气流产生可变阻抗的微孔玻璃,收集太阳光的玻璃,有钢一样强度的韧性玻璃,以及无数其他种类的玻璃。玻璃甚至被用来制造使教室明亮的白色“黑板”。有一种“可变透明度”玻璃窗,可以随着阳光强弱的不同变化而自动产生明暗的变化,还有一种“有限视力”玻璃,是为了屏隔耳目但又“不致完全隔断视线”而设计出来的。
玻璃成了现代住宅设计的一种平常而重要的材料。现代美国精神的一个象征,就是用这种方法消除室内室外明显的视觉界线,同时又使人有可能由于错觉而一头撞上玻璃门的危险。一个制造玻璃的厂商刊登广告说,玻璃滑门把室内外环境统一了起来,扩大了生活空间……玻璃使较小的住宅看上去好像变大了。外墙上的玻璃产生了家庭主妇们所寻求的那种沟通室内外的富有情趣的交流。作为间隔房间的材料,玻璃墙壁不但有隔离作用,而且也使人有一种宽敞之感。
在二十世纪的美国,窗子的向内看、向外看或接受光线的功能,几乎同样重要。玻璃成了美国人对各种墙壁情绪复杂的象征。到二十世纪中期,所谓“美景玻璃窗”就是“在屋子里一般要占据房间或墙壁的极大部分,通常是为了从内向外和从外向内看都能产生美丽如画的感觉而设计或装饰起来的一种大型玻璃窗”。玻璃统一了室内和室外,消除了环境的差别,从而成了陈奇炫美的手段,成了激发和引动每个人想要得到其同胞所拥有的、构成美国生活水准的所有东西的欲望的媒介。
结语我们已经看到,早期百货公司轻巧的铸铁结构曾经使用大片玻璃做底层楼面的窗子,使商品本身成了生动有力的广告,到十九世纪中期,“橱窗”一词已经进入语言。“橱窗布置”这个意义两歧的词语,当时正方兴未艾,成为美术专家和技师们所关切的事,而“浏览橱窗”则成了消费者消磨时间的一种新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