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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再度上演“星梦奇缘”,目前已有片区实行管控,有点小紧张。
中午和同事遛弯,看到单位附近超市门口排起长龙,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叔伯阿姨在抢购米面油。此景此景令我瞬间记起非典那年的疯狂囤货,当时谣传维生素c能够抗击病毒,叔伯阿姨买得最多,抢得也凶,最后连我们学校小卖部的鲜橙多饮料都买断,搞得人心惶惶。
他们年纪大,经历的风雨也多,本不应该无端制造社会紧张空气,当年的我对此甚为鄙夷。然而时过境迁,现在也能多少理解一点。行为是人意识的外展。很多老年人小时候过得苦挨过饿,对物质有天然的不满足感。即使家里有足够的食物,但潜意识里的缺失仍旧需要更大的货存量来补充才行。轮到我们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的新新人类,手机上点几下,新鲜蔬果即刻送上门。不过,经历了疫情,大概谁也不敢说出“生活富裕不需要囤粮”的话来,人人心知物资充沛的必要性。
那我囤什么呢?囤罐头。
确切地说,即使没有疫情,平时我也会买点儿罐头存着。
很多同龄人对于罐头的温馨记忆大多是生病时的“病号恩物”黄桃罐头,甜津津凉丝丝,吃一口似乎病就好了一半。但我家大人奉行“生鲜至上,不时不食”,从不让我们吃罐头,“还不如吃新鲜的”,因而我对罐头的记忆点仅仅是动画片《大力水手》里的那一罐神奇菠菜。
非典那年,爸妈都在轮岗,独留我一人在家做“看守内阁”,放飞自我每隔几天开个罐头对付。渐渐地“开发”出罐头菜系列。
金枪鱼罐头,一定要买油汁浸的,因为水浸的鱼肉总有淡淡的腥味,只要用铁质的餐具一碰就产生浓烈的铁锈味,而似乎只有油汁能避免这种味道。用勺子挖出半盒金枪鱼罐头,再放进去一个煮熟的鸡蛋,搅碎拌均夹在面包里,点缀几片黄瓜和生菜,略略撒些黑胡椒,就是简约而不简单的三明治。
又或者海鲜罐头,一粒粒小巧玲珑的扇贝或牡蛎,在澄清的油汁里更显得饱满圆润,挑出来做蔬菜沙拉,或者直接拌辣椒酱和蒜蓉做下酒菜也不错。
很多人都把罐头里的油汁倒掉,我则用来做冷烩茄子。锅里放入至少10厘米深的油,用中火炸茄子段儿,直到变为俏丽的金棕色,取出放在纸上吸油,再翻炒其他配料,比如土豆、西葫芦和沙丁鱼不一而足,炒个五分钟后把混合物装进大玻璃罐子,浇上罐头里的油汁(介意的话,用橄榄油也行)放在冰箱里冷却。
有人说这是懒人的隔夜菜。但或许是有油汁的加持,随着时间的推移,冷烩的口感更有层次。每天从冰箱里取出,或单独食用,或拌意大利面,或者抹在面包上,或浇在米饭上,或作为烤鱼和烧肉的配菜,任君发挥创造力。
我不擅长吃鱼,但是擅长吃鱼罐头。鲮鱼、豆豉鲮鱼、豆豉鱼、香辣豆豉鱼、梅菜鲮鱼、凤尾鱼、豆豉海鱼、茄汁丁鱼、快餐鱼…林林总总的鱼罐头里,我选豆豉鲮鱼为王。别看黑乎乎的一团,但是酥韧的鱼肉滋润了豆豉,饱满的豆豉又熏陶了鱼肉。白嘴儿吃可能有一点腻,最好是用豆豉鲮鱼炒油麦菜,米饭的绝佳拍档。
天冷的时候,我喜欢吃西红柿罐头和午餐肉罐头。这边厢午餐肉切片,两面煎得微微金黄——传说中梅林罐头的午餐肉能切出27片,而其他品牌的最多只能切24片。那边厢西红柿酱做锅底,加入蘑菇、笋片、豆芽或青菜,最后放午餐肉,哗啦啦和辛拉面一锅烩。有朋友说我这做法近似于韩国的部队火锅。我在首尔慕名吃过一次,感觉看着挺多但实际根本吃不饱,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给自己做分量更足。
有时候实在懒了,拿根铁勺撬开一罐午餐肉挖着吃,配一大杯黑咖啡,也算一顿。
天气热就不想开火,目光投向冷餐罐头。玉米罐头属于入门级别,和前面说的的金枪鱼罐头是减脂沙拉的主要材料。油焖笋玲珑圆润,颜色是浓油赤酱,但味道还是温柔的清甜,吃一口仿佛走进了江南春景。烤麸是江浙一带特有的小菜,是把面筋蒸熟切块儿,用油煎了,再与笋片、木耳、黄花菜和花生,一同煮收汁而成。松软弹糯的烤麸仿佛是一块块海绵,吸足了汤汁的咸香,还带着各种食材混合后的一种蜜味。
烤麸最好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直接吃,那种蜜味就不会腻。有次加热了,不仅面筋碎卖相塌,口感也变得暧昧起来。以前讲究,黄花菜要一个个打结成豆芽状,煮的时候容易入味,出锅了又像一枚枚娇俏的软钉,一上桌便能牢牢嵌入食客的心。现在的罐头没有这道工艺,黄花菜就是黄花菜,平铺直叙如同书法里的“悬针竖”,有的直接散开变成一小块宣纸,无声地控诉着工业化流水线是如何摧毁传统手工的心意与智慧,颇为可惜。
至于小时候心心念念吃不到的水果罐头,长大后总算得偿所愿,但尝过又觉得实在太甜,几次便腻。偶尔想起来才买黄桃罐头和荔枝罐头,拌进酸奶里吃。菠萝罐头、车厘子罐头和什锦罐头,夏天放进冰凉的苏打水或鸡尾酒里,坐在阳台上伴着落日余晖一饮而尽。山楂罐头和荸荠罐头用得最少,仅仅是某个冬天心血来潮拿来做果子干的辅料。
但是至今没有吃到《大力水手》里的菠菜罐头,毕竟这是我所知道的影视作品里最正能量的罐头。灾难片《我是传奇》里,世界末日的幸存者每天的食物便是豆罐头,吃一罐便少一罐,距离死亡便更进一步;文艺片《重庆森林》里,惨遭分手的年轻警察疯狂吃了30个过期凤梨过期罐头想以此换回女友,只不过爱情的保鲜期远不及罐头的。
至于安迪·沃霍尔,在痴情地将金宝汤罐头当作早餐吃了20年之后创作了《32罐金宝汤》,由此开启了波普艺术。而一排排复制粘贴的罐头形象,既代表着食品工业消费浪潮下,人们的生活方式日渐趋同,也象征着类似罐头这样的工业化食品已经打破了阶级壁垒,成为社会各类人群的食物,但怎么像似乎也不是好事儿。
罐头的诞生和其他食物有些不同,它没有电影展现得那么悲情浪漫,也没有艺术表现得那么先锋尖锐,而是肩负着社会责任——为了解决军队打仗的后勤补给问题,缩短食品供应线。能否量产和普及罐头食品,也曾经是衡量一个国家军事力量有无进入现代的重要指标。
我国地大物博,人们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美食,很少有人吃罐头。平日里,罐头在超市里几乎是隐匿不见的,而只有在特殊时刻,人们才会逐渐记起它们来,毕竟,把食物“囚禁”在小铁罐儿里实在不是国人的风格。
不过,小小的罐头也十分美味。有心者也可以用罐头变化出做一桌好菜犒劳自己或招待亲朋。又或者,经历了非典和新冠两次疫情的我们,是否对于罐头也产生非一般的“革命友谊”,等我步入暮年,某天一时兴起买个罐头吃,届时的记忆是否会像我在四川吃过的灯影牛肉罐头,薄如蝉翼的牛肉片能像皮影戏幕布一样折射出光影那般,不甚起眼,却也神奇得绽放出一抹七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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