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日军在侵华战争期间,为了掠夺劳动力从事重体力劳动,在全国各地建立了很多的集中营。
集中营里所有的俘虏,在进入集中营之前,都是先被抓进日本的宪兵队,在那里又被一个一个带进设有各种刑具器械的拷问室中,被各式刑具折磨得皮开肉绽。他们必须供出谁是共产党、八路军或干过有损于“皇军’’的破坏活动。
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当场毙命。侥幸活下来的人,当他们被送进集中营时,以为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更悲惨的命运还在前边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他们。在这里日本人已为他们打开了无数条死亡通道,时刻准备把他们送入另一个世界!
这些集中营所关押的有共产党干部、抗日村长、八路军、有抗日的国民党士兵、有失去日军信任的伪军、还有被逼承认是八路军的平民百姓。还有的是被日伪人员以赚钱为名诱骗来的青壮年。
王立风在被捕前是冀中军区第十分区的译电员,年日军扫荡时不幸被捕,被关押在位于石家庄的石门集中营。侥幸生还后他向外界披露了集中营内屈辱、残酷的非人生活。
出早操
随着尖厉的哨声划破了集中营清晨的寂静。
“起床,起床!”手持棍棒的汉奸看守们一边吆喝着,一边把那些战俘们一个个赶起来。他们被推搡着走出牢房,到操场上排队、点名、升旗、上操。
每天这个时刻,集中营里一天中的第一个环节便开始了。全体俘虏按班次排队,由各班长清点人数,然后向总班长报名,总班长再向日本队长中村报告。他们一个个全都对上司毕恭毕敬,恭敬到近乎谄媚。然后日本中士班长木弟二从战俘队前走过,再次核实各班长所报人数的准确性,直到确认无误,这才例行公事地记录在他随身所带的笔记本上。
每天早晚两次点名,不管你有病与否,只要能动,就得到操场上集合,除非一动不能动的,由总班长批准才能留在牢房里。王立风在进入集中营前虽然被打断了一条腿,但也被难友们搀扶着来到操场上。
操场上黑鸦鸦一片足有三四千人。
人们全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都成了布条条,一缕一缕地挂着,又黑又脏的棉花翻露在外面。有的身上披着纸片,腰中系着草绳,而胸膛却遮盖不住,任凭寒风的侵袭。
有的人打着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冻得他们一会儿抬起右脚,一会儿抬起左脚。他们的脚,冻得又红又肿,冻掉脚趾的,烂了脚跟的,裂着口子,淌着脓血。
有的人把棉衣里的棉花撕出来绑到脚上,以御风寒。这些人虽然大都是青壮年,但因饥饿、酷刑和伤病的折磨,大都骨瘦如柴,动作迟缓。
他们从被关进集中营开始,从来没洗过一次脸,脸是灰黑色的,头发也滚成了毡子。他们站在那儿,形同一具具会动的骷髅,呆滞的目光,木讷的神情,说明了日本侵略者对他们从肉体到精神上长期的虐待和摧残。
整队点名开始了,各班口令声不绝于耳。
在集中营中,每个人都没有名字,只有被编成的代号,例如、号。被点名字的人必须大声答到,声音如果小了,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猛打。
“立正,升旗!”中村一声令下,日本太阳旗缓缓升向集中营灰色的上空。
此时全体战俘劳工必须面向日本本土方向行鞠躬礼,腰一定要弯到九十度,如果达不到要求,随时都有枪托、棍棒向你背上抡过来。
升旗完毕,由总班长带队呼喊口号,什么“日华亲善”、“拥护新政权”、“建立大东亚新秩序”等等。口号要喊得整齐、响亮。如果谁张的嘴不大,喊得不起劲,被日本人看见,一顿毒打不说,还要被罚再喊十遍二十遍,直到他们满意为止。即使这样,有的人趁敌人不注意,只高举手臂张大嘴巴,却不出声音。他们对日本侵略者的仇,岂是一个恨字能形容的!
喊完口号,接下来是分班跑步、做操。病号不能跑步,也得在操场边上站好队看着别人上操。谁要跑不好就要挨打,哪个班跑得不整齐就要受罚。
此时菜园班的张二丑就正在受罚。张二丑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看上去有40多岁,今天是第一次上操,因不会做“齐步走”和“左右转”的动作,被汉奸班长叫出来单独训练。
班长接连喊着“向右转”、“向左转”的口令,吓得张二丑浑身颤抖、手足无措,越害怕越做不对。每错一次,班长就劈头盖脸地打,直打得他口鼻流血、神志恍惚、呆若木鸡,最后竟连“齐步走”也不会了,一侧的手脚同时向一个方向摆动起来,狠毒的汉奸班长更凶地抽打他,直到他倒地不起。
无论是炎热的盛夏还是寒冷的隆冬,每天早晨,他们必须拖着羼弱的身子去承受持续两个多小时的“点名”的折磨。许多人跑着跑着,一头栽到操场上晕了过去,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又使他们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日本人凶恶的面孔。残酷的现实每时每刻都在告诉他们,这里离另一个世界实在不远了。
吃饭
“开饭了!”
随着一声吆喝,两个值日的俘虏把抬来的饭桶放在地上,大家围成一圈,各自伸出自己的“饭碗”,像乞讨似的等候班长的“施舍”。
这是王立风他们从被抓至今,4天来吃的第一顿饭。他们早已饥肠辘辘、头晕目眩、前胸贴后背了。
班长开始给每个人分饭,每人半碗掺着沙子、霉气冲天的高粱米饭,一饭勺水。人们没有碗筷,早来的人拣了日本人扔的罐头盒子当饭碗,用两根树枝作筷子,一些晚来的人没有吃饭用的东西,干脆用手抓着吃。
王立风他们新来乍到,当然没“筷子”也没“碗”。班长分饭时,有的用衣服前襟接着,有的双手捧着。有的人动作慢了点儿,一下子没接住,班长特意把饭扣在了地下,他们赶忙从地上捧起来,连土带饭吃了进去,最后把地上的米粒也一个个拣拾干净了。
集中营里的规矩,分饭后不能马上吃,得等班长把饭分完,下令让吃时才能开始吃饭。看着“碗”中的那点儿饭,肚子饿得“咕咕”叫,胃中越发火辣辣的难受,口中酸水直冒。只听班长一声令下“开吃”,人们三口两口便扒拉完了,这饭是什么味道,很少有人能说得出来。
菜一般是没有的,偶尔做一次,也是熬胡萝卜或发霉的萝卜叶,连一丝油腥也看不到。这样的伙食,虽然不至于马上把人饿死,但也谈不上让你活下去。
由于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许多人患了浮肿病,脸胖胖鼓鼓的,双腿肿得又粗又亮,肉皮崩开了,往外冒着黄水,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即使这样,他们还必须拖着羼弱的身子,每天去干十几个小时繁重的劳役。有的人干着干着两眼一闭,头一栽便永远地倒了下去。
饥饿自始至终伴随着集中营内的战俘劳工们,并且已超出了人们的忍耐限度。为了活命,他们吃老鼠、烂菜叶,甚至吃衣服里的棉花套子。有的人到伙房里运出的煤碴堆里捡饭渣和烂菜吃。
在石门集中营围墙西边有一片菜园,菜园班的俘虏每天由日本兵押着来这里干活。在这里劳动,日本兵看得很紧,唯恐俘虏们偷吃蔬菜。就是地里的一些菜帮子、烂菜头也得让俘虏们拿回来交给伙房。
为了活命,为了一口吃的,有多少人被日本人打伤致残,又有多少人为此而丢掉了性命。
一次,郝兰所等几个人被指派到日军仓库里倒洋灰,看到仓库的墙上钉着一张马皮,他们就偷偷割下一段马尾巴,用罐头盒煮汤喝。正煮着被日本兵田口发现了,一声招呼四五个日本兵围了上来,举起手中的木棒就打。香川用手中的木棒,狠狠地向张振臣的头上打过去,顿时血流如注,盖住了他整个面颊。他摇晃一下身子,“咕咚”一声倒了下去,身子抽动了两下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凶残的日本兵打累了,又把他们几个反绑双手,吊在集中营内壕沟边的几棵大柳树上。这几棵大柳树,是集中营里的绞刑架,每天都有人被吊死在上面。郝兰所被捕前是我八路军一个排长,还没等把鬼子赶出中国,自已反到成了他们的阶下囚,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如今为了一截马尾巴又被吊在这儿,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破口大骂道:
“放我们下来,我们有什么罪!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强盗,我迟早要宰了你们!”
日本兵田口正牵着狼狗巡逻,听到骂声,立即放开手中的狼狗,指着郝兰所说了声“咪西、咪西!”那狗立即窜上去,一口下去,从郝兰所腿上连衣服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一口、两口......郝兰所被咬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淋,骂声渐渐地微弱了下来。
田口一声口哨,带着他的狼狗扬长而去。
当晚郝兰所便含恨死去了。
其他三个人,一直吊了四天三夜,直到全没了气息才让拉尸队拖了出去。
日本人把战俘的生命视同草芥,杀死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随意,那样轻而易举。
喝水
在集中营内,比饥饿更难受的是没有水喝。每天两顿饭,只有在吃饭时每个班给半桶水,人多水少,每人只能喝上两三口,整个集中营是一个饥渴的世界。
日本人不让人们喝生水,说是为了战俘的“健康”,然而他们又不给开水喝,让人们忍受这无水的煎熬。
这些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恶魔,披上一件华丽的袈裟,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什么“讲卫生”、“为了战俘们的健康”,只不过是掩盖他们无端摧残战俘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战俘们每天超强度的劳动,大量的出汗,体内水分损耗大大超过常人,依靠日本人给的那几口水怎能补充得上呢?
有的人渴得实在受不了,就到厕所去拣尿冰吃。
由于长期大量的缺水,许多人得了肾炎、膀胱炎和尿道炎,经常尿血,身体受到极度摧残,许多人为此而丧失了生命。
石门集中营的院子里,靠操场东边的厨房附近有一口压水井,渴得发疯的人们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去偷水喝。从外面劳动回来趁日本人吃饭之机,各牢房派出身体较好、跑得快的人去偷水。看到一个牢房有人去偷水,其它牢房也纷纷出动,偷水的人在井边乱成一团,你挤我抢。有的人到了井边,顾不上装水,先趴到地下喝洒到水洼里的水。每到此时那些看守也蜂拥而出,挥舞着棒子劈头盖脸地向人们身上乱打,直到把偷水的人驱散。
喝不上水,不仅仅是石门这一个集中营,其它集中营也是如此。
陈克恭,年12月被关进了青岛体育场集中营,他回忆当时缺水的情形时说:“渴比饿更难受。渴极了人们乘“放风’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齐挤向水龙头抢水喝,只要水龙头一打开,有些人便靠上去用嘴喝,有些人则用手捧着喝,还有些人趴在地下喝。日伪军每次都是用棍棒强行将人驱赶走,但即便这次赶走了,下次“放风’时又来。这里管事的日伪人员,便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在每个水龙头下面的水池里倒进粪水。但我们这些渴得不要命的人,哪里还顾得这些!每当‘放风’时,人们仍然一窝蜂地涌向水龙头处抢水喝。”
在这几大集中营中,喝水最困难的当属塘沽集中营了。
塘沽集中营周围是一片盐碱滩,没有淡水。集中营做饭还得到外面去拉水,每天拉的淡水只供做饭用,哪管你战俘们有没有水喝。吃的饭是窝头加咸菜疙瘩,汤水全无。渴得人们嗓子里直冒烟,舌头都转不过弯来。
冬天人们就吃房檐下的冰溜子和地上的积雪。近处的积雪吃完了,就偷着到较远的地方去吃。有的人脚冻烂了出不去,又渴得难受,就爬到厕所吃尿冰;尿冰吃光了,他们就在厕所里等着,等有人撒尿时央求人家把尿撒到自己嘴里。
曾被关押在塘沽集中营的张文泉撰文回忆说:“一次我到厕所撒尿,就见几个人趴在地上,哀求往他们嘴里撒。听着他们的哀求,我这心里像锥刺一样难受,可恨的日本人把我们的同胞们折磨到如此地步,连最起码的生存条件都不给我们。当时我真恨不得手中有一挺机枪,把那些侵略者全部都杀死!”
“面对自己的难友,我无论如何做不出来,便对他们说:‘你们等着。’冒着被日本人抓住的危险,我跑到集中营边上没人敢去的地方,攥了两个大雪球,分给他们几个人吃。他们几个人千恩万谢,眼里流出感激的泪水,而我的心里却在滴血。”
结语
生活在集中营内的中国同胞,连生命都无法保证,更别提人权与尊严。
仅幸存者王立风所在的石门集中营,从年建立一直到日本战败投降的多天时间里,共计死亡0余人,平均每天死亡人左右,可以说日军所建立的集中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食人魔窟,一个冷血、残忍、毫无人性的食人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