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籍兵团中国兵（七）
新兵训练在农场的一个月每天晚上都要站岗值班。这的确是一桩苦差事，无论是在农场的房舍里，还是外出行军宿营，大伙都要轮流夜里站岗，而关键是这个阶段的睡眠严重不足，所以每个人被上一班值班者叫醒时都会感到非常痛苦。因为新兵训练的传统就是让每个新兵吃不饱睡不够，用各种虐待方法来折磨大伙，每天睡觉的时间也就五六个小时。所以无论是刚睡下不久，还是大梦犹酣，被叫醒值班站岗的滋味都极端难受。记得有一次我们行军野营，夜里我值完班后去叫醒另外一对当兵的换班，可这两位老兄就是不起来，或者说是极端的磨磨蹭蹭，当时由于是新兵，受到极多的监视，有一个最下级的小官也不睡觉，负责监督夜里的岗哨，所以他发现交接换岗时间过长后，便气势汹汹的走到那两个兵的睡袋旁，赏给他们一顿拳打脚踢。
说实在的，来这里当兵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的人狼心狗肺，有的人欺软怕硬，有的人占奸取巧，有的人恶习难改，倒是应了中国的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狗改不了吃屎。部队上虽然是要求纪律严明，但自觉的人并不多，有的人懒散刁钻，更是打死也改不了身上的坏毛病。这种身上有恶习的人，在新兵训练阶段，因为容易犯错，最容易受到惩罚。说准确些应该说是引发惩罚，因为外籍兵团向来搞连坐制，一人有错全体受罚。一个典型的例子，一天早上在野外跑步，一名波兰兵把脚给崴了，中士嘎斯拜耶上去先赏了他一阵拳打脚踢，然后命令大伙抬着他走。如果是分成小组行动的话，也总是一人有错大伙受罚，罚过后就会有人迁怒到连累别人也受罚的人的身上，然后演变成互相怨恨或勾心斗角，总之兵团里极力制造不得安宁的气氛，可能这样才能适应战争的艰苦环境，培养出一只可以打恶仗的军队。
在农场训练时的吃饭也很有意思。每顿饭前都要起立背诵外籍兵团军规，我还被荣幸的选为领诵人，也就是带头高喊每一段的第一句话，然后还要唱外籍兵团军歌。当然背诵军规和唱军歌都是要立正，完了之后还要等下士说祝胃口好，大家一起高声回答:”谢谢”，这顿饭才可以开吃。经常下士还嫌大伙的声音不够响，就会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于是大伙还得使足了劲，扯着脖子喊道：“谢谢下士，”才能终于吃上一顿饭，够吊人胃口的啦。
吃饭的方式当然是西餐，吃到的东西可以叫做法式大餐。有冷的头盘，热的正餐，最后还有甜品或是奶酪。营养应该是够了，但面包总是不够，所以给当兵的造成吃不饱的心理压力。他们连《列宁在十月》电影里的瓦西里都不如，根本不会安慰人说“面包会有的，”让一帮青年人保持饥饿的状态，从肉体和心灵上双重摧残。
如果野外行军，则吃行军份饭，或者叫野战粮。一包份饭够单兵吃一天，纸盒里面有一包饼干，两罐铁皮罐头是主餐食品，加上两个奶酪也是用作午晚两餐。一包咖啡粉，一包巧克力粉可在早餐时冲水喝，还有手巾纸。另外还有一块黑巧克力糖,一包胡椒粉，一包盐。还有一个小铁架和三块燃料，可以热一日三餐，所用的燃料小方块在点燃后还有防风功能。
一般野外行军不会背负超过三天的份饭，如果行军超过三天，路上还会再发一包。行军口粮外包装大约有30厘米长，15厘米宽。在圭亚那时，我有一位俄罗斯战友名字叫奥斯塔南，两年海外服役回法国时他就用这种外包装，里面装上一把手枪要偷运回法国，他还特意把纸盒外面的塑料袋压膜封死，反而让检查的军警一眼就识破有诈，问他为什么要从圭亚那带行军口粮回法国，他只好说就是喜欢。结果开封后赫然发现一把手枪，但他还是可以如期登上圭亚那到法国的飞机，只是回到马赛总部后坐了50天大牢。不过看来好像挺严重的事件对他在外籍兵团的发展前途却没有丝毫影响，他从圭亚那回来后被分配到了奥巴涅总部的征兵中心，半年后居然又被升迁成了属于军官的上士。他入伍前在俄罗斯是海员，英文说得不错，在征兵中心还是蛮适合的。
图中戴黑色高帽的军官就是奥斯塔南士兵戴白帽子
不过说回到野战粮可是口感极差，是我们最深恶痛绝的食品，但在贫穷的非洲则是接济当地人的好物品，我们经常会把野战粮的盒子拆开，分散给当地人。后来有一次在非洲乍得的一个乡镇街道上，有当地孩子向我们的卡车靠拢要食品，我的一位法国战友居然把盒子里的加温罐头的燃料给了一个小黑孩子，小黑孩子高高兴兴的拿着跑走了，一定以为是块糖。因为这种燃料块儿外表就像一粒白糖块。我则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的法国战友，他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人心善恶没有底线，战争期间战争环境可能更加如此，所以古今中外在战争环境下会出现许多没有人性的残酷杀戮。看看美军在阿富汗，还有澳大利亚军队在阿富汗的行为。这也可以联想到美军一直不接受国际刑事法院的管辖，当然不用轻易揣测美国军方的想法，但起码可以躲过许多无法控制的审判。
说到吃喝，对新兵训练时的红葡萄酒烧水果印象最深。就是把各种水果切成方块倒入红葡萄酒当中煮，在疲劳至极的行军之后回到农场，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水果煮葡萄酒，又是在严寒的冬季，完全感受到法国烹饪的令人惊叹之处。后来知道这种方法在德国也有，估计起源于法德交界之处吧。
新兵训练对于不懂法语的人来说，最好要善于观察和紧随大流，务求跟大伙一致，装傻没有用，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不过当官的通常也都有许多有效的办法，像第二天行军的话，前一天会准备背包，当官的就会拉上所有的人和带上所有的行李，在山坡上摊开，然后把要求带上的物品一件一件示范给大家，没人再一件一件放进第二天要背的行囊里面，做错啦，就会给自己找麻烦。因为军队里面，每一天的着装都要求统一，选择穿什么是当头的说得算。
新兵训练有一次行军，早上起来天下小雨夹雪，气温应该在零度左右，中尉马力下令同前一天一样还是穿布军装，但一位捷克小胖子自作主张不穿外裤而是换上了一条雨裤，由于佛晓就动身，天才蒙蒙亮，加上军用雨裤也是草绿色，当时人们也没有发现。到天亮后完全可以看清楚啦，中尉马力发现了问题，便让捷克小胖子脱下雨裤，结果里面并穿裤子，只是一条小裤衩，正好便于惩罚，就让他光着两条粗腿走了一天的路，十足搞笑的样子，寒风细雨里，小胖子的腿透出红色，呈西班牙火腿肠状，而这一景观后来总是被别人反复提及加以嘲笑-好兵帅克。
在新兵训练时的第一次行军走路印象最为深刻，虽然它远不是最艰辛的一次，而且也只是走了两天，但晚上双脚都磨出了水泡，完全出乎意料，所以总是忘不了。当天阳光蛮好，路上行军的速度也不算快，基本上没有感到吃力，但到了晚上宿营时就感到双脚底板疼得不行，然后就起了水泡，第二天再走路就呲牙咧嘴了。相同的情况几乎在新兵中占绝大多数，原来新兵的皮靴都过硬，不像当官的皮靴都已经走软化了，脚板也因长期走路而变得皮糙肉厚适应啦，新兵得先有一个过程。印象深刻的还是因为第二天脚疼走不好路，当官的却训斥说要像正常人一样好好走路。接下来在外籍兵团行军走路的时候，就经常脚底出水泡，还走掉过脚指甲，后来才发现原来老外的脚掌都比老中的脚掌要硬，这是一次到法国南部海滨城市尼斯海滩游泳时发现的。因为尼斯不像戛纳是沙子海滩，而是卵石海滩，中国人走在上面都因为硌脚而小心翼翼，但老外在上面基本上都是健步如飞，无论男女老幼。不明白为什么多吃牛肉喝牛奶，就能让脚底板也变硬朗。后来同许多中国人就同样话题聊天，中国人也都普遍认为是老外皮糙肉厚。再后来退伍后带孩子回国，记得一次我的奶奶说，你们家孩子穿的鞋太硬了才明白，原来老外起码从小穿的鞋就比中国的硬，再加上喝牛奶吃面包都可能让他们脚板硬。
在新兵连的训练过程中，也可以证实到老外的皮糙肉厚。有一次波兰兵高赫故斯喝多了，到睡觉时不睡觉，找茬要和一个平时关系不好的法国人打架，下士安东尼斯看到后加以制止，并说到此为止。但一转身高赫故斯依然挑事，被安东尼斯发现后一顿拳脚。高赫故斯当时同我住上下铺，被打后回来还面带微笑，说在波兰同警察过招多了，小菜。但我知道我要是受这一顿拳脚，估计要趴下一个礼拜。
说到部队中的野蛮，自然有许多故事，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比如后来听说在第二伞兵团，一个比利时兵有些女人气，就被人勒死在厕所里面了，真假则没有考证，不过我新兵训练时的另外一桩野蛮实例则是亲身经历。我们队里面有一个体格健壮的俄罗斯人，平时也极端无理，结果有一次居然同安东尼斯顶嘴还不说，被恼羞成怒的安东尼斯打了几拳后居然还手，结果恐怖的情景呈现了，当官的把我们全体集合，在楼道里面一字排开。安东尼斯提着一只大木棒子出现，众目睽睽下对着俄国兵就是当头一棒，俄国人本能地抬起右手挡驾，当然是手臂报废，医院修理骨折。据说伤好后俄国兵被立即踢出了兵营，理由是挑战军官。在这个部队里，下级若是敢同上级对抗，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安东尼斯也是外籍兵团中的一个典型人物，是我们新兵训练时的一个一等兵，但实际上没人惹他，因为他原来是一位下级军官中士军衔，由于殴打比他军衔高的军官而被一撸到底，回四军团回炉，重新从一等兵干起，不犯错误的话三个月再官复原职。在新兵训练时他多次向我们吹嘘，科威特战争时，他带领的小分队是进入战区最早的联军部队，美国人都不敢在最前面。实际上上也确实如此，第一次海湾战争时，联军同伊拉克军队首次交手时，并不知道伊拉克军队会有兵败如山倒的局面，所以把战斗队形最前面是放置的最有实战经验的法国外籍兵团。结果这位安东尼斯功高震主，从伊拉克手中夺回科威特城后得意忘形，居然同他的顶头上司有口角，还动手打人，招致被解职。说实在的，第一次海湾战争时，无论是美国还是法国军队都是觉得提着脑袋上战场，所以从一开始他们为沙漠盾牌军事行动准备过程都是以假乱真的使用各种诈骗手段，包括利用西方媒体渲染报道，让萨达姆错以为美国军队的运输机一直都在满天飞，好在伊拉克既没有卫星也没有间谍飞机来对美军展开侦查。当然经过战争洗礼后，回过头来看伊拉克也是完全没有资格和能力来进行现代战争。当时伊拉克不仅有苏制的米格飞机，更有30架法国的幻影战机，这让美国空军非常头疼，因为美军根本没有进行过针对友军（法国）战机的对抗训练，所以要匆忙地给巴黎打电话，问询幻影战机的性能和法国空军飞行员的飞行技术特征。其实伊拉克当时还有中国的歼七战机，甚至还有中国的红旗2型导弹。而且伊拉克侵略科威特是还缴获了枚美国的隼式防空导弹，可惜伊拉克人不会使用，关键是伊拉克军队的士气和战斗状态无法让人恭维，结果就是一场不抵抗的战争了。其实美国人也是在第一次海湾战争后才意识到他们的能力的。
原创连载，期待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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